天天速读：推荐过《房思琪》的男编剧，被指控性骚扰

这几天行业里的人都在谈论（或都在假装不知道）的事情——前编剧史航被多位女性指控性骚扰。

(资料图)

先来回答一个问题，史航是谁。

上文之所以说是“前编剧”，是因为虽然编剧曾经是他的职业，但是看一下他的作品列表其实已经好久没当编剧了。在豆瓣查看史航编剧的作品，最近的一部都是十年前的了。

在史航参与过的作品里口碑较好的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一部和第三部是有他编剧署名的。

另外03版射雕也算比较有名但口碑一般，史航是四位署名编剧之一。

而最近十年，史航的公众认知度，主要来自于发微博和上综艺。“编剧”是他发表意见时的头衔，但他并不怎么从事这个工作。

史航在微博刚兴起时就积攒了粉丝及关注度。《士兵突击》的编剧兰小龙是他的朋友，本剧走红时在网络上相当有热度，那时的剧粉（主要是女性）有不少都关注了史航。

后来史航在微博名声是骂烂片烂演技，金句包括：“《小时代》有一点是对的，导演把关把得好，全片没出现一个演技派，大家水准一般齐。”“黄晓明经常露出意味深长但又毫无意义的微笑。”

骂《小时代》这一段还写在他的百科资料里。

但三年之后，2016年，史航已经转身去“中肯”评价《爵迹》了。

史航经常在影视剧里客串，最著名的事出演过《邪不压正》里的影评人。这一段曾引发“姜文借角色嘲讽影评人”的争议，但史航解释说他演的是个不可收买的影评人。

史航微博里有很多跟明星、名人们的互动，以及邀请他们参加自己办的活动。那么他互动的人、邀请的人，光环有些也照到了他身上。

史航录过的节目，按豆瓣统计有30多档。

他参与过最有名的综艺是《奇葩说》和《向往的生活》。

在《向往的生活》里，他的人设是给大家推荐书的文化人。他推荐过的书都把“《向往的生活》史航推荐”当作卖点。

这样一个人也曾出现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简体中文版推荐人里。（史航推荐语目前已被本书电子版删除。）

史航个人完成的最高分的作品是一部早已找不到资源的喜剧《明镜高悬》（1998），平心而论这部戏是很好的。他并非没有认真写戏的能力，但后来他没有这样。

总之，准确来说，史航现在不是编剧，他是：微博红人+社交达人+通告艺人。（好听版：评论人、策划人、辩手及演员。）

这次史航被控性骚扰，是从豆瓣社区里有人指控出版界的性骚扰而引发的连锁反应。

发布投稿的是豆瓣用户@青年编辑们 ，最开始被曝光的范新性侵女下属未遂，具体可自行搜索微博#一页创始人范新曾性侵员工未遂# 相关内容。

范新被曝光后，@青年编辑们 又发布了一条投稿：“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锤SH，我身边有两个女性都曾被他动手动脚、性骚扰过。”

4月27日豆瓣用户@重版出不来 发布匿名投稿，同时曝光史航和作家宗城两个人。称史航是“文化流氓”“动手手脚”。但没有说史航性骚扰的具体情节。（注：宗城性骚扰和性剥削相关也正在社交网络发酵，可微博搜索“宗城”了解）

4月28日，第一个发声控诉史航对自己性骚扰的女性就出现了，投稿给了@青年编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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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豆瓣@青年编辑们

第一位发声者称，2019年带着自己导演的片子参加某电影节结识史航，对方聊天会出现“傻瓜”这样的用词但总的来说算亲切。之后该名女性在北京去史航家作客，对方未经允许闻了她的头发，该女性当面指责并马上要走，史航道歉。

然而就在道歉后，史航又提出要亲该女性的耳朵，遭到拒绝后依然强行亲耳朵。

该女性还称，自己离开时又有史航的下一波女性客上来。在明知道楼下还有其他客人的情况下史航明目张胆性骚扰，然后再把另一些女孩带回家。就在骚扰发生后，史航还在微信里对该女性说：“替我谢谢你的左耳。”

第一位发声者称自己有聊天记录。但本投稿的原豆瓣动态内容已不可见，原因不明。

#史航性骚扰#的话题在微博传播开后，博主@不在瀑布 称，十几年前女同学就被他骚扰过。

另外，其实该博主在4月27日，也就是豆瓣@青年编辑们 发布“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锤SH”之后，已经用“老史”的代称套路过，史航作为学生们的代课老师骚扰女同学，这应该指的是史航在中戏代课教书时期。

4月29日凌晨，又有一位亲历者（第三位发声者）以长图形式讲述自己被性骚扰的经过。本陈述由人际传播在社交网络上出现，在微博上被@在于关系 转载而迅速引发公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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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微博@在于关系

这发声者在工作认识史航，被偷拍过背影和被史航语言骚扰。之后她在工作时被性骚扰，房间里只有她和史航，房门开着，外面人来人往，史航强行抱住她摸屁股亲耳朵进行骚扰，她逃走了。

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总有人问被骚扰或被侵犯的女性为什么不立刻反抗为什么强烈反抗为什么不这样那样。这位女性讲述了被骚扰时的各种恐惧，包括如果强烈反抗是否会引发周围人更多的误会。当社会出什么事情永远先怪女性时，女性背负的道德枷锁和耻感当然会更重。然而总有人问，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再多反抗一点你就能避免骚扰。

和第一位发声者的遭遇类似的是，在骚扰发生后史航仍然能跟被她骚扰过的女孩，发挑逗的话语。

第四位发声者出现在转发区出现，称自己只是跟史航拼个车就被他“突然扑上来”骚扰。

她在另一条微博里说，强行亲耳朵是真的，也指出了现有制度下，性骚扰很难取证和报警。

第五位发声者称是自己的朋友被骚扰，被压在墙上，舌头伸进耳朵。

第六位发声者投稿给评价史航性骚扰的博主@编剧祝明。

（△网友投稿给@编剧祝明 的私信）

豆瓣出现了两则投稿。（按我们的计数器是第七和第八个。）

一个当事人已婚，微博和史航互关，私信加微信，史航问隐私问题，令她防备。见面后被史航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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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航说了“好想把你含在嘴里”这种猥琐话，在女性表示出抗拒之后，还强行搂腰捏住，直接性骚扰。

另一个豆瓣的发声者，2017年被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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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投稿的女孩称自己对史航有过“大人物”的滤镜，加他的微信和他有往来也带有崇拜和仰视。去史航家里做客被史航语言性骚扰。

之后史航还想做一些肢体上越界的动作，但没有扯开女孩的领口。

今天凌晨出现的第九位发声者详见→史航性骚扰当事人发声：希望推开的每一扇门都是安全的

这篇陈述里有史航不断越界的每一个点，从过于长的拥抱到因为感到不安全不敢脱外套。

史航以文艺之名说的骚扰话语被记录下来看起来都很可笑。

他说：“拥抱的时候，感觉你身体好像不丰满，好像只有脸看起来肉肉的，身材并不是，是一种大头娃娃但是身材薄弱的感觉”，这种畸形且诡异的评价方式，让我很不舒服，我说那只是你的感觉，不是我的样子。

他说：“我坐着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一种不平等，我躺着看你的时候，才感受到平等。我喜欢清代抽大烟的时候，人和人的距离，大家躺着忙各自的事，但是人和人之间距离很近”。说这话的时候，他就躺在罗汉沙发上看着我，我没有回应这个话题；他问我，“你是个毛发、体毛比较浓密的人么”……

中间有几次，他说“今晚你可以住这。”

李麦子，公众号：占领男厕所的李麦子史航性骚扰当事人发声：希望推开的每一扇门都是安全的

记录这种过程对被骚扰的人来说也是种酷刑，要回忆所有的不愉快。所以很感谢她有勇气写出来。相信很多女性看完这些陈述的感觉是“这些我也遇到过”，也会让很多人明白，“原来觉得奇怪的事情真的很奇怪，原来这样不是文艺不是艺术就是骚扰”。

尽管这是多么痛苦的记录，整篇文章里，当事人还在称呼，“史航老师”。

此外微博上还有两个相对有细节的性骚扰见证者。

博主@何牧歌耶 称多年前做活动，史航对女同事毛手毛脚，所以换了男同事去对接。该博主还指出，史航这样的骚扰很没有人格，利用权势和心理优势，就是霸凌。

博主@西楼尘，听说过女性和史航约看《哈利波特》，被强吻。

本文搜集的发声指控共有11个。可能还有疏漏，未来可能还有更多。

这就是一次文化界的“me too”，不同的发声者所陈述的内容交叉验证都能找到共性。其中不少指控应该都有聊天记录留存。

很厌恶把女性站出来指控性骚扰和侵犯的陈述矮化概括为“小作文”，用词已经暗指这一定是虚构和污蔑。

有没有人想过，我们总是看到女下属指控男上司，从来没有女领导说自己被男下属无礼对待过。面对一个明确的权力强势方，他们就立刻懂了，黄色笑话不宜讲，不要乱碰乱摸保持社交距离。

如果男性觉得世界上充满了对男人的陷害，那请务必守好男德。

例如这条微博，心疼男人为了避嫌跟女下属相处竟然要开门。这是文明社会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原来2023年的微博上还有人啧啧称奇。

这一轮的接力发声里，女性们还是永远在自省。有人自责没有早点站出来，导致更多人受害了。有人反思自己对大人物有滤镜，因为一些名人光环就产生了崇拜，甚至诚实地说出，能跟所谓“名人”往来是有些虚荣心，有过一点点如果发生关系会不会因此能索取机会——并以此自觉卑鄙。

女性们的自省是某些蛆虫攻击她们的理由。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多留证据，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你连这是不是性骚扰都不知道你装什么傻，你都说了你虚荣那你不就是活该吗。

我能理解女孩容易对于名人标签和文艺标签都有滤镜。靠劝告也许还不足以完成祛魅，但一步步建设自己的工作和精神世界，才能愈发认清名人和假文艺的虚妄。

然而，指责初入社会的女孩们“不够清醒”“不够明智”是多么高高在上。任何刚踏入职场的人如果碰到一个好说话的采访对象或活动嘉宾，都会感谢对方的亲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耻可恶的是上位者、前辈们、掌握话语权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做一点事就能得到感激赞赏甚至是崇拜，女性在他们眼里只是资源。

追问弱者的道德最容易了，连上位者的侵害也是弱者的错。

女性习惯自省，女性有一层又一层的耻感，与此形成对比的是，某些男性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要脸一样。

他们利用自己虚妄的名人光环、利用行业里的辈分资格、利用文艺的幌子，是多么得心应手，如同不需要学习天生就会那样纯熟和自如。无论他被拒绝、呵斥过多少次，下一次依然那么肆无忌惮地越界。

社交网络已经如此发达，国内外控诉性骚扰和性侵犯的事情已经一次次发生，但男名人并不因为自己是名人而有所顾忌——谁给他们的安全感？

一个男名人被控性骚扰，合作方也只敢说一句对谈活动延期，连是非对错也不表。

发声和表态都是要承受压力的。关于性骚扰指控最轻飘飘的指责就是“搏流量”“一切都是生意”。

很多时候压力不是明确的威胁，而是害怕被骂、害怕被说、害怕被挑战。史航最近十年都没有什么真正的作品，但跟他合作过的相关方面、媒体界、影视界，很多人始终沉默。是因为圈子里都不想得罪人吗，是因为他的人设就是好色所以大家觉得正常吗，是觉得性骚扰指控这件事特别麻烦就不想沾吗？

女员工如果觉得应该跟性骚扰的男名人切割，男领导们就不觉得。年轻人觉得价值观很重要，前辈老师们还是不觉得。

哪怕是现在到街边随机采访，“一个女孩去男人家里做客被性骚扰了，你觉得她有问题吗”，你猜会有几成受访者回答，“有问题，对人家没意思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

女性被骚扰了，只要说话，就会有流言蜚语，这俩人原来就有关系吧，是不是在谈恋爱，怎么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

“他们”生活在系统性的保护里。这种保护不是直接的，命令式的，大家必须执行的。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一直如此。

一篇2005年写史航的文章有这样的标题：“家里永远住着各种女孩。”过去的年代北漂之间相互借宿很常见，但只招待女孩不是问题吗？

社会习惯于对男人的道德无比宽容，他们对女性的上下其手和骚扰被当做“好色”“风流”的萌点来描绘。当兰小龙形容史航是“色鬼”、永远在奔向女人的路上的时候，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朋友是否存在性骚扰嫌疑？

当《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要出版的时候，为什么就非得找史航呢，他的推荐语根本对作品毫无理解（也有可能就没读过），比较适合去演推荐郭敬明。

林奕含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史航大笔一挥：我们都是青春的幸存者。谁幸存了？危机本人幸存了。

男文人是否就是这么容易。一部女性书写的杰作，是不是出版方一定要找几个男人来推荐才显得这书值得读？

最新进展：今晚出版方磨铁图书已经表态删除本书电子版中的史航推荐语，纸质书再版时也会删除。

但史航本身删除了前来采访的记者。

虽然说话并不容易，但还是觉得，能说，就多说出来吧，我们说的声音越大，越能彼此确认，不是我们的问题，错的另有其人。